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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的阳光跳进窗户,甜甜的微风挤过坚硬的铁门,终于疲惫地倒在房间里的书桌上,斜置在桌上的相框被拂倒,抖落了一地灰尘。
那是一张黑白照片,堆满了笑脸;那是岁月的沉淀,犹如覆在上面的厚厚的尘埃。
照片上是紧挨着的矮矮方方的小木屋,宽阔的场院,正中放了一条长板凳。老人们挤坐在板凳上,孩子们窝在老人的怀里,只伸出脑袋来,大人们则并排站在老人们后面,憨憨的笑着。更远处,翠绿的竹林依稀可见……记忆席卷而来。
院子里住着三户人家,姓氏不同却亲如一家。当绿意爬上院子中间那棵老槐树的枝头时,老人们可高兴了,他们搬来椅子、桌子,围坐在树下下起棋来,手边泡一杯刚从田间摘来的春茶,日子便在这一拿一放中悠悠而过。孩子们老是赤着脚在院子里追逐嬉闹,或是嚷嚷着要去捉蝌蚪,或是蹦蹦跳跳地捕蝴蝶,玩得不亦可乎。本来大家都怕极了照相,可是这次不一样,他要搬家了,要离开这个大家庭了。在那个四月,所有的风景都被定格。
四月的阳光依然,却又不似从前。
岁月活泼地蹦开了,如今他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。满屋子绚丽的彩色照片拼出了一个缤纷的世界,那张黑白照片已然发黄,毫不起眼。他盯着照片,听着窗外喧嚣的汽笛声,突然想起了那棵老槐树,那些人,那段惬意的日子。现在,他只能到公园去和一些不认识的老人下下棋了,手边也没有春茶;他的孙儿从来没有像他小时候那样钻进爷爷的怀抱,咯咯笑个不停,孩子们有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玩具,他们不知道青蛙就是长大了的蝌蚪,也不会去捉蝴蝶,哦,对,他又想到——这一幢幢高楼大厦间哪有蝌蚪和蝴蝶呢?他每天只是对着电视机,看看别人的世界;他每天都会把门敞开,希望对面的邻居可以露个面儿,打声招呼,然而只能瞥见匆忙而过的背影,听到猛然传来的巨大的关门声。他终于知道,这已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个院落。
墙上一排排的彩色照片将岁月串起,时光掠过一张张笑脸,然后他就老了。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幅几十年前的风景。要不是四月的春风叫醒他,它一定会被灰尘掩盖得面目全非。
时光荏苒,绿意渐浓,那段属于春天的记忆慢慢涌出相框,涌出眼眶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