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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日一如往年柔媚清朗,湿润微风吹拂。庭院一如往年蓝色鸢尾遍地,卷舒开合天真可爱的模样。
花旁那个安然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目光朗朗。一看见我们,就熟练地操作着轮椅向我们过来,笑着道:“好久不见。”在这段长久不见的时光里,我们负责岁月静好,属于他的世界却是雾霭沉沉,万里卷潮。
我看着他明朗的笑容,却丝毫笑不出来。那场青山蜿蜒路上的侧翻改变了他太多。曾经那个热爱运动、喜爱自然的男子被命运之手所捉弄,余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,再无缘攀登高峰,领略一览众山小。
鸢尾开的盛极,青苍的叶片如脱鞘而出的利剑,剑锋高抬,在微醺的风中,坚定地直指苍天,宁折不弯的坚强模样。
见面的惆怅终是被这美景遮掩,我不由轻声赞叹:“鸢尾花养得真好。”听到我的夸奖,他笑道,“之前下午阳光明媚的时候,我就拿着剪刀给它们修剪枝叶,给它们浇浇水,施施肥。我也借此活动活动,瞧,我种的还是不错的。”遇到我们这帮老同学,他像是回到了青春时代,露出了少年般高兴的神色,和我们说着年少肆意的过往。
“你现在身体还好吗?”终于有人用极其婉转的语气问出了口。他很是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,忽又笑着调侃道,“除了腿不能站起来,其他都很好。”,他安然地坐在轮椅上,看着我们一行人露出或同情或遗憾或难过的神色,笑得风轻云淡,“其实我现在挺好的。真的。都过去了。”他语气里笑意轻松,我们也心安于他的豁达乐观,只是不知为何,听着他对于曾经所经历苦难漫不经心的语气,心里突又生出淡淡惆怅低落。
那时我奔波于天南海北,无从得知开始那段最黑暗晦涩的日子他是如何度过的。当年他向往锦绣山河,独自驱车深入四川,却不料山路上汽车侧翻。这一翻,他失去了健康的双腿,失去了走路稳健的步伐。我曾惶恐,苦难会成为一条巨大的鸿沟,令他不复曾经坚强笑容,生生地拉开我们的距离。
而此刻,眼前的男子神色清朗,如海上明月坚毅如昨,“我仍在坚持复健,只要有一线希望,我都会坚持下去,哪怕过程再累再痛!放弃,那是懦夫的行径。”
天光在交谈中淡薄,化为渐渐弥漫的暮色。放学归家的孩子如幼雀般在鸢尾丛中嬉戏笑闹,宛如翩翩舞蝶。他在鸢尾丛旁纵享着。他们的眉目相仿,他坐在轮椅上,仿佛隔了整整一个时空与幼年的他相遇,无限温柔地望着曾经的自己。纵使他的道路坎坷崎岖,总有人正在幸福着。
青苍的鸢尾叶在暮色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坚毅,在风中倔强而萧索地摇曳着,却依然坚强不屈地指向苍穹。客厅里的CD机正在播李宗盛的《山丘》。
略带粗犷的苍老声音从里面传来:
“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/望着大河弯弯/终于敢放胆/嘻皮笑脸/面对/人生的难”
的确,总有一份美好在心中始终坚强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