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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间万物,皆有声,或微之,或洪之,或引人注目,或埋藏红尘。
——题记
总有一段路,令人难忘;总有一些伤痛,过后才会铭记;总有一种声音,在梦魇迷离之际,如花般悄然盛放,傲立于悬崖一隅,看尽世间风景,独经风雨沧桑,却依然动人灵澈,一往如初。
那记忆中的声音,来源于奶奶的焦汤。
八九岁那年,有一回,肚子不知怎么特别难受,吃什么都会呕出来,奶奶心疼地抚摸着我,随后便进厨房,掏了两把米洗净,我好奇地问:“奶奶,你在做什么?”她说:“奶奶有个老法子,不知可不可行,先做一碗焦汤试试。”所谓焦汤,便是把米放在锅中炒焦,再放水,成焦汤。
“啪--”白米一股脑地跃入锅中,我靠在沙发上,闭目养神。
不久,锅铲翻动的声音微微传来,显得有些沉重,有些束缚,大概是刚洗过的生米罢,翻起来还有些别扭。像那夏夜里偷偷响起的闷雷,似那飞蛾扑火,似那破茧而出,又似那蝉之七年蛰伏。
又过了许久,声音开始清脆起来,“滋滋--”的声音传入耳中,大概是铲与锅亲密的摩擦。此时似乎略轻松些,宛如冰雪消融,大地蜕去了一层银装素裹的外衣,显得轻快而活泼。时而米爆裂的声音掺杂其中,像孩童往河中丢小石子那般脆耳。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画面--奶奶背着我。那是我小时候顽皮去逗猫,结果被咬伤,奶奶立马放下手头工作,用她那佝偻的背背着我,气喘吁吁到小诊所。奶奶的背,并不舒服,却很温暖,这不完美的背下,却承载着岁月的重量。焦香因子不知何时飘来,使我的神经有了一些刺激。
气味愈来愈浓,声音越来越脆,到了尖锐的地步,但并不刺耳,力度把握适中,如同雨点进入那钢琴般的河面,谱出一个又一个跳跃着的,激烈着的音符。又俨然山间小溪不断摩擦沟壑,自然,朴质。
我猛地睁开眼睛,眼前一片朦胧,云里雾里,奶奶的身影渐渐辨析,她端来一碗焦汤,叫我喝下。我抿了一口,有些苦。但更多的却是甜。正如那年寒冬,奶奶陪伴在我身边,抚摸我发烫的额头一样。
真正的苦涩是任何糖都甜不了的,但真正的甜,却是任何苦涩也无法掩埋的。凝滞的时间,飘动的白烟,那定是一圈又一圈爱的氤氲。
愈长大,愈怀念,每每肚子再难受,仍会缠着奶奶做焦汤。不管我将来在何处,不管我成为什么样的人,这简单而又温暖的焦汤,那清脆的翻炒声,终会成为我一生的牵挂,有此陪伴,一路亦不孤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