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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了一想,大概自己从来没有疾速奔跑过。
总是开始二字还没有在空气中消碎完全,我便已由那一片热闹的颜色中脱落,归到迟缓的角逐中了。我听见鞋子摩擦着地面,听见风卷起我的短发,听见飘忽的加油声由很远处传过来。实在有那么一块钉满钉子的木板,悬在我的肺上,随着我急促的呼吸,猛烈地敲打下来,疼像是午后的光阴,一寸一寸地爬到我的心上。
不能够了——我默默地喊着,甩了甩手臂,孤伶地站住。她们仍然在跑,瘦长的背影像是卷进一场永不停息的风中,跨过许多山水,跨过许多定义为柔弱的梦。奔流的浪潮又如何呢,不过这样罢,不过这样罢,是淡淡的太阳下,一种强烈又痴狂的步伐。我望望她们,又望望蓝白的天幕,轻易地把这一切混淆。对于我而言,所有的难堪,都抵不过那一个遥远又虚妄的终点。又有什么办法呢,我的勇气与执拗始终撑不到最后。
记得一二年级时还有过一段想来惊异的,作为运动员的光阴。我仍然想得到多年前的赛场,我们的班级坐在靠近终点的那一侧,摆出密密的桌椅来,大家还欢喜地带来可以敲得咚咚响的气锤。“加油——加油——”这是每一次他们都要对我说到的话,但是,真的遗憾啊,恍惚没有一次,我不是最后一名的。在那一种刻骨的奔跑里,我隐约望见老师同学的脸庞,他们仍涨红了脸喊着,尽管眼睛里已含着一种淡淡的无望。比赛断断续续地再没有了,可是我总是记得毒辣的太阳下,老师怪责地拍着我的肩膀,目光一直很深地望到我的心里,以至于我捏着短小的铅笔,在卷卷的作文册子里不断地说下一次,下一次。究竟我是畏惧的,便甘愿地垂下头,承认我的笨拙与迟缓:“不行的,真的跑得很慢,很慢很慢。”我吞吐“慢”这个字时,又不由地想起自己环着很久以前的那一棵大杨树,我轻松地跑过第一名。
有很多次,我图想自己是能够飞奔的少女,微笑着跑到命运的尽头,尽管这路是冗长的,交错的不安以愈发狭小的空间囚禁着我——我依然能够跑下去,毫不迟疑地跑下去。
那时的自己,一定已经真正地成长过了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