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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时分,我揉了揉酸涩的眼,远眺窗外,无数星子闪烁,恰似你温柔缱绻的眉眼。在那遥远的小院里,我所牵挂的你啊,是否依然安好?
“阿宝乖,睡觉啦——”温柔的嗓音在静谧的夜里不显突兀,你摇动着手中的小扇,欲将那清凉的柔风灌入怀中人儿绵长的梦里。月光如水,和着你染霜的双鬓,愈加雪白。岁月冗长,可这段记忆却蜷缩在记忆深处,不时忆起,双颊已湿。
月滚着月,年滚着年。当初还能被人抱起举高的小女孩,现在只能扶着她的肩,亲吻她的额头。是的,少女已至二八芳华,身高飞长,面上时不时泛起明媚的笑意。可岁月却不愿放过你分毫,你逐渐佝偻,连灵活的手脚也不复往日。你似乎和普通的老人家一样,晒着懒洋洋的阳光,躺在摇椅里,轻呷茗茶,安度晚年——唯一不同的,是你日益严重的风湿和一声比一声重的喘息。你却总是摇着你枯瘦的指头,诉说着你的身体每况愈下。每当这时,我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阴雨天你皱着眉头揉腿的样子。我多想从这飞到那绿意盎然的小院子里,亲吻你如雪的鬓发,抚平你眉间的皱痕。我最牵挂的你,现在有好好照顾自己吗?
离居多年,儿时那明媚的小院子早已淡出视野之外。我所牵挂的,是那月夜哄我入睡时的轻声细语,是你脸上常浮现的可爱红晕……时日一长,万千思念埋藏于心,只有桌角那张泛黄的合照,诉说着你我之间无法斩断的绵绵牵挂。
忆起低谷之时,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回家,倒在床上。窗外狂风怒号,树叶沙沙作响,和着连绵的丝雨,予人无限烦躁。风把未拴紧的小窗吹开,阴凉的风在房间里打转。我忽地想起了你,你是否也安然躺在床上,顺着睡意,阖上了疲惫的眼?
我翻身而起,伸手关窗。阴冷的风去了,又恢复了一室暖意。耳边又回响起你曾经日日挂在嘴边的话语:“我最大的愿望呀,就是阿宝平平安安地长大。”语毕,即使被病魔折腾,却还努力向我扯出一丝微笑。那话又似宽厚的掌,一下一下,有力而郑重地抚摸着我怠惰的心。想象着连你都如此努力,我有什么理由放弃?牵挂如同细长的线,让你我互相聆听着彼此沉重的心跳。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淌下,沾湿了平躺于桌案的书卷。
我用手指摩挲着书面,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是多么沉重的话题。若你已悄然远去,那我百般努力都换不回你一次回首。你早就在我心里,像教堂外的彩色玻璃,似美梦,又易碎。在你身边,你有我小心翼翼的呵护。不在你身边,你也有我远远的不绝如缕的牵挂。
“我最亲爱的,你过得怎么样,没我的日子,你别来无恙……”重游老街,雾气氤氲着夕阳,竟是无限温柔。面前的一切都是熟悉的:朱红的门,有些老旧的灯笼,跃墙的海棠……
不再等待,我推开了门。看着你盈满泪水的双眼以及嘴边掩饰不住的笑意,我欢快地喊道:“外婆,我回来啦——”忽觉鼻头酸涩,摸摸眼眶,发现我亦热泪不止。现在,两颗牵挂的心那样紧贴,如此,甚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