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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住的老屋正对一座山,中间隔着几亩稻田、几块菜地和一方丛竹。家门口有一条小路,曲曲折折,绕过稻田和菜地,钻进对面的大山。在探访了许多松竹、橡栗的根茎和落叶后,小路翻过山头消失在山那边的未知里。
虽然我时常沿着这条小路翻过这座山,走到山的那边,但我还是会对另一头的景物产生好奇。在秋日某一个温暖的午后,我会斜躺在馨香的稻草堆旁,晒着太阳,应对着那座山发呆。
那时候,眼中的山很高,而天空的白云又极低。每当白云要掠过山头的时候,我就想,会不会被山上的树给挂住呢?想得久了,就会爬起来一口气跑到山头。结果发现,山头离白云还很远很远。可是,下一次躺在稻草堆上时,我又要生出那样的感觉来。
可惜,白云在天上飘来飘去,还没几下,就飘走了整个童年和少年。长大后,我翻过家门口的那座山,带着家里人的期盼,扎进一个未知的世界。
山那边的世界,纷繁起来。我看到了被阳光照耀的平原,看到了狂风卷集怒涛的大海,看到了比家门口那座山高大太多的山,看到了城市的高楼,看到了在高楼里奔走的更多的人。我们行色匆匆在这漫长而艰难的人生里翻越一座座生活的山,一座座梦想的山;翻越一座座灯火辉煌的山,一座座孤独寂寞的山……
在翻越一座座高山之后,精疲力竭的我们再也不憧憬,山那边的世界。可是回望时呢?来时的道路已经消失了。那里荒烟蔓草,怪石嶙峋。我们以往辟出的道路,早已覆盖了更深的荆棘。很多次翻过老屋前的山,沿着已不可辨别的小路回到老屋的旧址前,想掬一捧时光长河里曾激起的洁白浪花。可是,入手的总是空空。山还是那座山,然而天空掠过的那朵云彩,与山头的距离,好远好远!天边,有一只孤独的苍鹰消失在暮色里。
这样的凭吊,显得苍白无力。我们走过的路,翻过的山,就像流逝的时间,是回不去的。像那只无脚的鸟,唯有奋力往前飞。或许,在一个难眠的夜里,我们会翻过以往的那座山,做一个温暖的梦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