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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,我被一阵笑闹声吵醒,揉揉惺忪的睡眼,通过窗外,看见狭窄的道路上搭起了彩棚,里面吵吵闹闹,桌子椅子摆得是满满当当。桌上,各色早点琳琅满目;桌前,人们谈笑风生,一个个神采飞扬,喜上眉梢。他们大概在办喜事吧。
吃早饭时,我询问母亲,对面人家是结婚还是孩子满月?母亲先是一愣,继而轻笑道:“是那家老人走了,八十五岁走的,是喜丧呢。”我惊讶了,“一场丧事,办得这么喜庆做什么?”“人们都说,老人是喜丧,是会为家族带来财运的,那家儿子还真是孝顺,这事儿办得可不含糊。”
走见电梯,碰见隔壁大婶,她也是一脸兴奋,滔滔不绝地向我描述:“那家老人还真有福气,自己是喜丧不说,儿子还这么孝顺,把事儿办得这么隆重,连门口保安都分到了一条中华烟。我就是一个过路的,他家儿子还拽住我,硬塞给我一包糖。”瞥一眼大婶手中精美的盒子,是上好的费列罗。这事儿办的,可真是下了血本。不过,人家马上要发财了,还会在乎这一点小钱吗?
路过棚子时,里面的宴席还没完。虽是早晨,却已经倒上了“梦之蓝”,人们把酒言欢,喝得红光满面,气氛一片其乐融融。只有尽头摆放着一张黑白遗像,才使人记起这是一桩丧事,遗像上的老人慈眉善目,嘴角含笑,是在为儿孙的孝顺感到欣慰吗?
热闹的丧事还在继续,这人间闹剧似乎没完没了。
午夜,整齐的交响乐声响起,打破了夜的寂静。我烦躁地从床上爬起,观看这场儿孙们的狂欢。二楼的优越角度使我能清楚地看见棚内的景象。乐师们在卖力地演奏,一个个是脸红脖子粗,人们依旧在笑闹着,为即将到来的财富欣喜不已;哭丧人虽满脸悲怆,哭声凄厉,但手中大把钞票预示着他的心情不会太差。在这场荒谬的丧事中,有谁是悲伤的?他们一个个都因至亲逝去带来的财运欣喜,为搏得的孝子名声开怀,只有逝者,静静地看着人们笑闹,黑白的面容凝成永久的肃穆。
看到他们的狂欢,想到老人平时孤单单地在楼下晒太阳,儿女们却从来都没有来陪伴过老人,这种狂欢,在我看来不是什么喜丧,而是儿女们在庆祝老人终于走了,他们可以更加无忧无虑了。老人走得能瞑目吗?
窗外,月朗星稀,大棚已经撤走,一切尘埃落定,只是这荒唐的喜丧和虚假的孝子,世上从来不少。